雨霁晴川

采莲深处步云间【6】花零水落两处愁

又是一年初夏之际，清晨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而那坐在廊上正晃着腿的小姑娘脸上亦是暖洋洋的。

江厌离此时正拿着一封信，冲着怀里的一盒花糕傻呵呵地笑。

＂姐姐，你在干什么？＂信纸后突然钻出一个小脑袋瓜。江厌离笑容一滞，差点从廊上摔下去。

＂阿澄！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江厌离忙放了手里的东西，蹲下身来，看着刚刚三岁半的弟弟，不由有些担心，又有些惊奇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奶娘呢？＂

＂我让她带我去姐姐的院子，找到姐姐后，我就让她走啦～！＂

小家伙掌握的词汇还不太多，便用手比划着，声情并茂地给她解释。

＂噗呲，＂看着他这般模样，江厌离不禁感慨：我家弟弟太可爱了！(´▽｀)

虽然对他乱跑还有些小埋怨，但想到弟弟很可能是在屋子里憋坏了才来找她的，便不再追究了。

＂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呀？＂小江澄眨巴着眼睛问。(⁎⁍̴̛ᴗ⁍̴̛⁎)

＂诶？＂

＂盒子，还有纸，是什么呀？＂

＂哦，那是姑苏的朋友寄给姐姐的礼物。＂江厌离笑着打开木盒子，里面躺满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各色小吃。

＂这是专门从姑苏带过来的特产呢，阿澄要不要尝尝？＂

云梦喜辣，小食风味也是咸多甜少，见弟弟自盒子打开后眼睛都看直了，目光一刻不离的样子，江厌离便挑了一块较为绵软易消化的点心，送到他嘴边。

＂唔……谢谢姐姐！＂小家伙捧着花糕，却不舍得一口吃完，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江厌离亦拿了一块，在手中端详了半晌后，轻轻咬下一口。那点心外壳酥脆，里面裹着的糖心入口即化，又甜而不腻，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好看，还好吃。江厌离这样想着，却没有多尝，将一旁的点心盒子重新盖上了。她怕弟弟尝多了这种糖糕以后会变得不爱吃饭。

＂姐～姑苏好玩嘛？＂小阿澄吃完点心，双手扒上木廊，也想像姐姐那样坐上去。

＂阿澄，小心点。＂江厌离一只手借力将他托上去，另一只手搭在他后背上防止摔下来。

＂不知道，我也没去过，据说是很好玩的。＂她实话实说道，不过好玩这一印象终究还是她臆象出来的。

＂姐姐的朋友这样好，一定会欢迎姐姐去玩的。＂小江澄也有样学样地晃着腿，＂或者让他来云梦也行呀！＂

＂说的也是，＂江厌离笑了，摸摸他的头道：＂我这不是怕走了之后阿澄会无聊嘛！＂

＂我不会的，姐姐放心好啦！＂小江澄拍拍胸脯，随后仰起脸，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

＂只要姐姐回来后还能带这么好吃的点心就行！＂

＂你呀～＂

江厌离嗔怪地点了下他的头，心中却也不由思量起来。

等她将那道莲藕排骨汤学会再说吧。她微笑着想。

可天不遂人愿，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一月后。

晚膳时分，江厌离如往常一样来到大堂。

＂阿爹，阿娘。＂

众人见她惧是一惊，她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

＂……阿离来啦，那就开饭吧。＂还是江枫眠反应过来，招呼她上前用膳。

不对劲。她蹙眉，但还是先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心想吃完饭再询问。

于是她拿起筷子……

安静。

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了口饭……

安静。

悄咪咪地夹块鱼……

一片寂静……

开始低头猛扒饭……额头也开始冒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江厌离再也忍无可忍，干脆将筷子放在一旁，抬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江枫眠和虞紫鸢愣了一下，于是也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双双放下碗筷。

＂阿离，这件事本来想晚些同你说的，但你既然问了，我也不好瞒着……＂江宗主叹了口气，＂你前段时间向我请示去姑苏的事，可能要耽搁一下了。＂

＂这是为何？！＂

＂蓝夫人过世了。＂虞夫人一向不愿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

＂三娘……＂江枫眠忧虑地看向她。

＂何必这样遮遮掩掩，阿离迟早要知道。＂虞紫鸢看向对面一脸震惊的女儿，解释道：＂今早姑苏那边才来的信，我们也没有意瞒着你。＂

＂只是蓝夫人的请求会不会……＂江枫眠打断道。

＂你难道没看出来什么意思吗？那信是蓝夫人的亲笔，从信的内容看她根本没让第三个人知晓这件事，至于为什么会今天送来，根本就是她已经吩咐好的！把阿离嫁过去是遗愿！＂

＂可我同青蘅兄早已商议好了此事是由孩子决定……＂

＂当然是由阿离决定！＂虞夫人使劲敲了下桌面。

＂呃，阿爹阿娘……＂江厌离看着话题逐渐跑偏的父母，默默伸出小手，＂这同我去姑苏有何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虞夫人吼向这边，把小家伙吓得手一哆嗦，又缩了回去。

＂阿离，蓝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在她走了之后能多开导开导蓝家的二位小公子，和他们做朋友。＂江枫眠向她细心解释：＂因为他们的父亲蓝宗主长年闭关，如今母亲又不在了，正是需要有人安慰的时候。＂

＂阿爹说的极是，涣公子没了娘亲，定是十分伤心难过的。＂江厌离低头也难过了一下，＂那我就更应该去帮助他了！＂

＂阿离莫急，听爹爹说，＂江宗主耐心道：＂姑苏蓝氏一向注重家风，如今蓝夫人病逝，按理蓝家公子如今正是守孝期，应是不愿旁人打搅的，至于礼貌方面，我自会派人前去慰问。阿离看等过段日子再去拜访如何？＂ 

＂这样啊……＂江厌离有些小失落，可听说守孝期要很久呢！

＂我能看看蓝夫人的信吗？＂她突然问。

＂待晚膳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江枫眠应允道。让女儿提早做做心理准备也好，可若到时她真不愿的话，别说是他了，自家夫人就算提着紫电也会逼着蓝家换一个要求。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江家的宝贝女儿呢？

晚膳过后，江厌离没有像往常那样捧着诗集或钻研书画了，她顺着湖上的九曲回廊散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湖中心的四角亭。她没去坐石凳，反而选择斜倚在亭子的木栏上。夕阳西下，晚昏渐沉，湖面的风也渐渐清冷起来，牵起涟漪掠了淡淡水气，打在小姑娘手中紧攥着的信纸上飒飒作响……

而那人儿终是心里不大舒服，她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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